等你准备好了,我就陪你去冒险。

一段儿。

      夏天快要结束了。星期六的上午,步行街上的唯一一家电影院买进了新的好莱坞大片,王晰跟房东先生借来他新买的大自行车,载着高杨,“吱呀吱呀”地上了路。

       步行街离公寓不远,骑车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,午后的阳光让空气燥热起来,高杨坐在后座,一只手遮起眼睛,另一只胳膊搭在王晰的腰上。他比前段时间又瘦了不少,腰细到年轻人几乎只用一只胳膊就能圈住,这样的速度让高杨担心,变着花样在外面小摊买散食点心,再挨个儿拿回来让他尝味道。那份暗戳戳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,可王晰假装糊涂着,乐呵呵地接过高杨那份吃了一口就放下的食物,罢了还要嫌他一句“挑嘴。”

       风轻轻吹着,扬起他们的发丝,身旁是郁郁葱葱的绿茵小径,泥土味和草香争先恐后涌来,王晰听见后座传来歌声。他正在闭着眼,轻声哼唱着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“In einem Baechlein helle,

         Da schoss in froher Eil'

         Die launische Forelle

         …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电影院里昏暗又拥挤,只有最前端的屏幕亮着一点光。王晰看向一旁攥着自己的手认真看电影的青年,突然唤到:“高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了,晰哥?”高杨转过脸低声应他。光线太暗,他只能勉强看清对方的轮廓,还有被映得晶亮的眼。狭小的空间使两人不得不贴得很近,王晰只要一偏头就能吻到他的面颊。于是,他这么做了。被刘海遮住的前额覆着一层薄汗,贴上去有一种湿润感,此刻什么都没想,不过是想亲吻爱人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影片中的主角在诉说着烈火中烧的爱意,面前的年轻人像是收音机卡带一样望着他,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,随后猛地把脸埋入掌心。王晰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耳廓,这温度烫得吓人。

       要是在白日底下,高杨一定看起来脸红透了。王晰有些遗憾地想,可若真是在白日底下,自己又怎么敢像刚刚那样给他这个吻?哪怕仅仅是这样?

       “要是我敢该多好,”他想,“要是那样,我就带他回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去见父母,至于别人怎么想…都无所谓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即使他是个男孩,那也无所谓。”

       然而没有时间留给他踌躇苦恼,他自己也清楚。

       后半场电影高杨显然兴致缺缺,连对影片什么时候放起制作组鸣谢的幻灯片都无动于衷,任由王晰握着手腕走出去。走出电影院,他才对王晰说:

       “我不高兴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会有人注意到的。”王晰的关注点与他不一样。

      “不是那个,我…”那一瞬间窜出来的情绪太多太复杂,高杨没有办法看清自己的真正想法。他当然喜欢来自对方的亲密行为,可究竟是喜爱和放松更多,还是为定会到来的别离而伤神更多,他竟有些想哭了。是太固执的代价吗?

       愈是轻松,愈会让他不安。可这些事不该告诉晰哥,高杨想。我希望他和我一起,能够开心。他改了口,“如果你买一个双球冰激凌给我,我就高兴了。”同时露出得逞的笑容。

       高杨难得用这样的语气说话,几乎算得上是撒娇,这让王晰有点惊讶。最后那个香草味的双球冰激凌被分着吃掉,因为其实两个人都不喜欢吃太冰的东西。长街的尽头开着一家照相馆,铺面太旧以至于差点被他们错过。

       “留下点儿什么吧。”高杨说。

       王晰和摄影师沟通,说想和弟弟拍一张合照,在相馆里打杂的男孩转着褐色的大眼睛,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高杨,默不作声地摆弄摄影机。

       那天他们都穿了崭新的白衬衣,脖颈间和手腕处有同样的洗衣粉味道,刚开始面对镜头时紧张地绷着表情,仿佛即将要对彼此庄严宣誓。摄影师不满意,摆摆手要他们放松下来,像平常那样。两人对望一眼,突然同时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好吧,好吧,放松。”

       年轻人侧过头望着他,目光像刚刚在唇边化开的香草味奶油,凉凉的,甜甜的,不论看多少次都是一如既往的漂亮。王晰拍了拍他的手背,无奈道。

      “别看我,看相机啊。”

      “晰哥,我太紧张了,只有看看你才能放松。”高杨嘴角还噙着笑,“你好看。”

      “什么玩意儿,别闹,还拍不拍了?”王晰抽他。

       取到照片,店主从柜台上抽出一支铅笔给他们留言。高杨先接过,在照片背面做了个标:“与晰,1964夏”。而王晰则是想了一会儿,才在他那张相片后面,写下一句“乘风破浪,扬帆远航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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